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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没有教师名分,你会在讲台上站多久?

教育时报 河南教师 2019-06-24

伏牛山东麓,有一个

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——

鲁山县,

从县城往西走约50公里,

有一个被山岭环绕阻隔的村落——

赵村镇堂沟村。


村子里没有成建制学校,

只有一个教学点——

赵村镇堂沟小学。


堂沟小学


代课教师任宗毓,

凭着一腔热情和坚定信仰,

以残疾之躯在这里坚守39年,

培育出40多个大学生。


央视新闻报道↓↓↓

师爱如山,延绵不绝


两个月前,

他的故事传颂大江南北,

令无数人感动落泪;

他第一次走进祖国最南端省份,

和全国100位乡村教师赴三亚,

领取“2018马云乡村教师奖”。


任老师的奖杯


任老师今年55岁,

离国家法定退休年龄,

还有5年。

作为教师队伍中的“临时工”,

这一生,他把爱撒给了孩子,

把情倾注在了乡间。


面对即将迎来的“退休”,

他说,还有最后一个夙愿未了。


这个夙愿究竟是什么?

教育时报记者,

自2002年以来一直关注着。


近日,记者第五次

走进堂沟小学,

听任老师讲述他的动人故事——


别的行业不缺我这样的人,

但这里的孩子们缺


我的故事得从1980年开始讲起。那一年,我17岁,高中毕业,本想考大学的,可由于小儿麻痹导致的右腿残疾,使我被卡在了体检这一关。父母为我谋划了两条出路,学医或者学家电维修,至少是门手艺,养活自己应该问题不大。


多年前,记者采访


可村支书找上门来,叫着我的小名说:“昌啊,咱村学校缺人,山外又没人来,你就来教吧!”


或许我就是教书的命,村支书的召唤使我意识到:别的行业不缺我这样的人,但这里的孩子们缺。


上个世纪90年代的堂沟小学


那时候,学校条件差,连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,外面下大雨,屋里下小雨;工资也低,村里每个月给5元钱、30斤粮食。但既然选择了,我就好好干,不想别的。两年后,民办教师整顿,我顺利通过县教育局组织的统一考试,拿到一张民办教师任用证。


当了民师后,国家补助27元钱,村里不再发了,粮食也减了些。曾有人问我:“不嫌少吗?”我心想,多少哪有啥标准,自己愿意干就行。虽然工资不多,但我还是会时常拿出一部分资助贫困学生。


1985年,国家设立第一个教师节,县里给我们民师一人发一个“小本”,盖着章,可把我高兴坏了,当时就在扉页上写上“焚膏油以继晷,恒兀兀以穷年”,勉励自己要踏踏实实教书。


1985年,县里发的小本


1989年,我26岁,腿疾加剧,连讲台也站不稳,也因此耽误了成家,急坏了家人。我决心请假外出治疗,前后折腾一年多,做了两次手术,可效果不太明显。医生说,是疗程不够,可我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啊,村里的孩子们等不起。


至今还在用的钟


腿没治好,还耽误了“大事”——职称评定。我外出治病期间,民师第一次参加职称评定,1988年我开始陆续填表、交证书和材料,可当我结束治疗回到学校后,发现教师档案里并没有我的名字。


乡教办给的答复是,职称评审要求教龄连续,我请假中断了教学,按自动离职处理。我原想以后还有机会,可那扇门再也没有打开过。


校门前的陡坡,任老师不知摔倒过多少次


那段时间,我陷入了迷茫,连民师的资格都没了,我还能教孩子们吗?我还有前途吗?休养期间,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,我想找点事做,镇上维修家电的师傅见我勤奋,有点悟性,就对我说:“跟着我学维修吧,以后自己开个门店,可挣钱了。”可我不甘心啊,志不在此。


村里人见我,总问:“任老师,听说你不准备教学了,那俺家孩子可咋办啊?”孩子们结伴到我家里来,靠在门框上哭。一个小男孩拿着鸡蛋说:“老师,你要是回来教课,我让俺妈天天给你煮鸡蛋吃……”


现在的教室


我治病、养病期间,学校管理一度陷入混乱,教学质量连年下降,老师换了一茬又一茬,没人愿意呆在这儿,群众怨声载道。村委一连开了几次会,最后决定:让我回来继续执教,并担任校长。


从1992年算起,这一干,又是27年。


让孩子们走出大山,

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


1996年,我省九年义务教育评估验收开始,我再次看到了乡村教育振兴的曙光。于是,我拄着拐杖挨家挨户上门,把国家政策讲给家长们听,告诉他们适龄儿童必须入学,否则是违法的。一些辍学的孩子回来后,我开始琢磨翻新校舍,找了村委、乡教办,都很支持,但2万元的项目款根本不够。


我们又四处跑政策、筹措资金,终于在1998年建成了8间平房。校舍建好了,可设施还没有,我除了把自己的书柜搬过来,又从每月100多元钱的工资里抽一些出来添置桌椅。


孩子们制作的标本


1997年,国务院提出“关、转、招、辞、退”五字方针,要求2000年结束民办教师的历史。这就意味着,代课教师不再得到认可了。2002年,我们家开始进入最难熬的时期。


之前,我的工资一直是乡里从办公经费中挤出来一点,再加上村里的补贴,每个月是150元。可农村费改税后,我的工资彻底没了着落,我没有工资可以,但孩子们不能没有老师啊!



每个学生的特点,都被任老师一一记录


那时候学校办的有育红班,第一学期还好,招了6个学生,每个学生每学期缴120元,除去20元的书费后,我把600元钱拿到乡里,乡里说,你拿着吧,乡里没法给你开工资,这就算你的工资吧。


一个学期600元,就是我们全家的全部收入。我们舍不得吃、舍不得穿,几年不买一件新衣服。有一次,邻居说:“任老师,很多人都在这里教不下去,你却把这里当成家。”是啊,学校就是我的家。


学生写的感谢信


我的坚守和付出,也得到了乡亲们的认可和支持。2003年冬天,我们一家包括我在内同时病倒了3个人,因为没钱,不敢去看病。乡亲们知道了,每人自发地拿出或多或少的钱,就这样凑了1400多元钱送到我家,解了燃眉之急。因为没钱,不敢去看病。


每每想起来,我都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,这是乡亲们对我的厚爱,我会永远感激他们,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,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撑过那个冬天。


学生的绘画作品


我的学生也经常带给我感动。2003年,我40岁生日那天,孩子们背着我,用割荆条卖的钱为我买了一个蛋糕,那是我第一次吃蛋糕,也是过得最难忘的一个生日。


2018年,我的女儿高中毕业,考上了大学,但学费成了摆在全家人面前的难题。我的几个大学毕业多年的学生知道后,背地里凑了五六千元钱送到家里来。


这些温暖我会一生铭记,这些感动我会一生珍藏。我此生的愿望其实很简单,不是被人记住、感激,而是希望这些孩子们能走出大山,成就各自的出彩人生。


这一生,把爱洒给孩子,

把情倾注乡间


山里的孩子由于资源受限,更需要用心呵护、精心教育,因此多年来我也一直行走在学习与成长的路上。我自费订阅了《教育时报》《人民教育》,购买了苏霍姆林斯基等的许多书,白天上课,晚上学习。


任老师与《教育时报》结下不解之缘


1985年,我参加中师函授。那时,没有公路,通往乡镇的十几里山路,我每周都要拄着拐杖走个来回,脚上经常磨出血泡。为了节省开支,我每次带两三个馒头、打一壶开水,就是两天中午的口粮。最终,我除了顺利完成全部课程,还以前几名的成绩取得了“教材教法过关证”。


既是卧室,又是书屋


2003年,我开始坚持写教育随笔、教学反思,现在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摞。2005年,我又借钱报名参加了平顶山教育学院成人高招,系统学习教育学、心理学,两年后取得了大专文凭。虽然离家远,但当时的老师说,我是班里出勤率最高的。


今年1月,我获得了“2018马云乡村教师奖”,获得了更多学习、研修的机会,我会用好这一平台,以更专业的理念、方法,教育好山里的孩子。


艰难行走的任老师


其实,这些对我来说,都是给山村孩子带来优质教育的资源保证。我的拐杖不能支撑我走出大山,但我的思想必须走出去,我的学生必须走出去。


39年来,我们这个不足500人的小山村已经走出了40多个大学生,这是他们的突围,也是我的突围。他们代替我,看到了山外更加缤纷的世界。


这些年来,对于教育,我无怨无悔,但对于家人,我亏欠太多。1999年,我在《教育时报》上发表了一篇短文,其中谈到——我希望短期内有个淳朴善良、善解人意的女性来理解我,做我的伴侣。


1999年,任老师在《教育时报》发表短文


晓文看到了这些,不顾家人劝阻从周口赶来,和我组建了现在的和美家庭。多年来,她一直鼓励我、帮助我,还义务给孩子们上体育、美术、音乐课,种菜、做饭,深受孩子们喜爱。


相互理解、支持的一家人


她的一句“你把青春献给山村教育,我把青春献给你”,时常让我感到内疚。2001年,女儿出生那天,她一大早告诉我说肚子疼,我没怎么在意,就到学校上课了,因为第二天就要考试。放学回去时,天已经黑透了,村医见我就是一顿骂:“人命重要还是上课重要?晓文要生了……”


爱人坐月子期间,我还是没时间照顾,有时候她能饿上一天。后来,她干脆自己做饭,却因此患上了关节炎,每到阴雨天,手指就隐隐作痛,什么也干不了。


从2002年开始,《教育时报》对任老师的工作、生活进行多次跟踪报道


我这半生,生活虽然艰难,但也时常得到上级主管部门领导和社会各界的鼓励和肯定。


任老师的荣誉


2001年,我被鲁山县政府评为自强模范;2008年,我获得首届平顶山十大自强残疾人士、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;2013年,我被评为河南最美乡村教师;2017年,获得平顶山市优秀共产党员;先后多次获得市、县优秀教师、优秀班主任等荣誉称号。


39年了,我在这个村小坚守着,培养了两代人。别人都称我为老师,教育局评我为优秀教师,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根本不在正式教师之列,年逾半百仍属于教师队伍中的“临时工”,待遇低、无保障,后顾之忧未解,一家老小的生活没有着落。


年逾半百,依旧坚守村小


我唯一的夙愿就是,能在退休之前有一个应得的名分,付出的劳动和艰辛得到应有的认可和尊重。


今年,我55岁,离国家法定退休年龄还有5年,学校只有我一个老师,还有15个孩子,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,但我会坚守到最后,让更多的孩子从大山里突围出去。


就像我在三亚领奖时,写下那首诗一样:这一生,把爱洒给孩子;这一生,把情倾注乡间。即使走到天涯海角,我也矢志不渝,初心不变。


任宗毓报道视频↓↓↓

短短的四分多钟,任老师走了一辈子



原载:《教育时报》

作者:教育时报记者  王帅民  王磊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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